回到宿舍,窗外還是陽光燦爛。這時,天邊突然出現一條黑影,就在遠處山頂。那黑影迅速向這邊移動,我去倒了杯水,再回到窗前,那墨色的雲竟然已扑到了窗前,轉眼所有的陽光不見了,烏雲低沉,仿佛與宿舍樓的房頂平平相接,而墨色深處,隱隱開始“憤怒”著雷聲,吹動過哪吒混天綾的風吹動著窗帘。
不多時,雷聲大作,硬幣大小的雨點砸了下來。與此同時,第一個閃電出現了!就在山與烏雲相交處出現,閃動著恐怖的白色,竟然就那樣面對面地向我走來。我吃驚不小:這是第一次看見閃電就這樣以平視角度向我走過來!以前閃電都是在頭頂,在雷聲的起處。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絕不會相信會有這樣壯詭的景象會“活生生”的出現。
閃電就那樣走進了窗子,我后退了幾步,它就在雷聲響起的時候在窗前的衣架旁倏忽間消失了。我靜靜坐在屋子角落,讓這近似《冰與火之歌》巨龍噴火壯闊的場景和《球狀閃電》量子空間詭譎的想象,盡情洗禮著自己。是啊,有些事情,隻有親身經歷,才能真正體會。
這是我剛剛來灤平扶貧時見到的第一場暴風雨,轉眼之間,8個月過去了,離8月底的雨季還有三個月,而這8個月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在這扶貧的過程中,我又體會到了什麼?當我握緊癱在床上病人的手看到他床頭陪他度日的雜志的時候,當我被農民新房的窗明幾淨陶冶得心曠神怡的時候,當我在手術台上麻藥勁兒上來之前權衡報來數據的時候,當我站在玉米地用手踏踏實實觸摸土地的時候,我都在考慮一個問題,現在的我,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這些變化到底讓我體認到了什麼?
一天晚上,我們陪著來灤平採訪的記者在平坊鄉採訪,星光下四周玉米葉在沙沙作響,仿佛交頭接耳說著什麼。一位灤平的工作人員眨著大眼睛問我:“楊縣,來這兒挂職和以前有啥不一樣嗎?”這一問把我問住了,不是我沒有答案,而是千頭萬緒答案太多,我考慮了一會兒,說道:“要說不一樣隻不過轉了個身!而就這一轉身,卻天差地別。”
以前,我是採訪者,現在是被採訪者,或者說是被採訪團體裡的一員。假如設定採訪就是面對面站在這裡,從採訪的角度到被採訪的角度,隻不過轉了個身,可是工作的性質和自我的感知完全不同。而我一個人有了兩種視角,思維也逐漸建立起立體的模式,所以未來無論在哪裡工作,我相信都會有不一樣的思路和視野。
在來灤平扶貧前,談到我為什麼要報名去挂職,我提到了王守仁的“知行合一”:“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要想知,就要行,要想為人民服務,就要走到田間地頭去,要想解決兩不愁三保障,就要走進貧困戶的家裡,嘗嘗手壓井壓出的水,就要去危房改造工地看看剛剛壘起的磚……,就像那個雨天,隻有看到了那走過來的閃電,你才能體會到大自然的瑰麗和震撼。
(作者簡介:楊一楓,人民日報海外版主任編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現在河北省承德市灤平縣挂職副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