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網
人民網>>人民扶貧頻道

譜寫遵義新史詩

劉慶邦
2020年07月11日08:47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小字號

  我是深切經歷過極度貧困的人。一個人有什麼比較難忘的經歷,就會比較關注什麼。近年來,我對中國的扶貧事業一直很關注。我本人和我的家庭早就擺脫了貧困,日子過得比小康還小康一些。可是,我老家所在的縣卻是貧困縣,我的大姐家、二姐家,還有二姐的大兒子一家,都是建檔立卡貧困戶。我對他們雖說每年都有所資助,但能力有限,並不能使他們脫離貧困。還是靠國家脫貧攻堅和精准扶貧政策的持續發力,以及村干部的具體幫助,他們才終於在2019年摘掉了貧困戶的帽子,穩步走上了小康之路。我每年都回老家,看到他們現在吃得飽,穿得暖,住得好,手裡還不缺錢花,生活一年比一年幸福,心中甚感欣慰。我們那裡判斷日子過得如何,還是習慣拿饃說事兒,他們說,現在天天都可以吃白饃,每天都跟過年一樣。是呀,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過去每天能吃上用紅薯片子面做成的黑饃就算不錯,隻有到過年那一天,才能吃上一頓用小麥面蒸成的白饃,現在白蒸饃隨便吃,可不是天天都像在過年嘛!過年,是生活中最好的日子,也是最快樂的日子,老百姓基於最基本的事實,發出每天都在過年的肺腑之言,這是多麼高的評價啊!

  通過與老家親人的經常性聯系,我對脫貧攻堅所取得的成果,有了一些親身感受,但我的感受是局部的,微觀的,膚淺的。我產生了一個願望,最好能到我老家以外別的貧困地區實地走一走,看一看,在更大范圍內訪問一下脫貧攻堅的實施情況,以掌握更多的、更有說服力的事實,加深對這項歷史性工程深遠意義的認識。2020年5月下旬,在全國人民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取得積極成效的形勢下,在全國兩會在首都北京召開之際,我參加了《中國作家》雜志社和遵義市委宣傳部聯合發起的“圓夢2020——中國作家脫貧攻堅遵義行”採風活動。這個活動正如我願。

  說起遵義,恐怕當代每一位中國人都耳熟能詳。遵義和井岡山、瑞金、延安、西柏坡一樣,是革命聖地,是人們向往的地方。遵義會議是中國共產黨第一次獨立自主地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基本原理解決中國革命和革命戰爭的重大問題的會議,實際上確立了以毛澤東為代表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正確路線在中共中央的領導地位,在極端危急的關頭挽救了黨,挽救了紅軍,挽救了中國革命,是黨的歷史上一個生死攸關的轉折點。遵義會議當然十分重要,但我們千萬不可忘記,會議之所以能在遵義召開,會議之后,紅軍之所以能在遵義地區奮戰三個多月,完成了“四渡赤水”,擺脫了國民黨多路重兵的圍追堵截,與遵義人民的支持、奉獻和犧牲是分不開的。且不說遵義人民勒緊褲帶,省下口糧,支援紅軍,更為可歌可泣的,是他們為革命獻出了熱血和生命。慘烈的湘江血戰之后,紅軍攻克遵義,得到了12天的休整,有時間召開會議。休整和會議期間,在紅軍的宣傳和感召下,遵義的青壯年踴躍報名參軍,成功“擴紅”五千余人,使紅軍隊伍再次得到壯大。他們剛參軍就參加戰斗,有人犧牲在隨后的青杠坡等戰斗中,成了年輕的烈士。

  遵義人民的付出,應該得到回報,革命勝利后,他們應該過上好日子。然而長期以來,由於歷史、地理等因素的影響,他們一直被貧困所困擾,日子沒得到多大好轉。而且,遵義地處武陵山、烏蒙山集中連片貧困地區,貧困面廣,貧困量大,貧困程度深,要全面脫貧談何容易!判斷一個地方是否貧困,除了吃飯、穿衣和義務教育、基本醫療、住房,還有一個重要的指標,是看當地的小伙子是否能找到老婆。遵義貧困山村的姑娘,通過外出打工,紛紛嫁到外地去了。而本地的一些小伙子,隻好外出打工,到外地找老婆。他們在外地找到了老婆,老婆懷了孕,他們才把老婆帶回老家。老婆生下孩子后,把孩子扔給家中的老人,就一個人跑掉了。“金鳳凰”跑掉的原因,是沒看到可供棲息的“梧桐樹”,是實在不能忍受山村的貧窮和閉塞。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深入推進扶貧開發,幫助困難群眾特別是革命老區、貧困山區困難群眾早日脫貧致富。遵義作為革命老區之一,這種貧困現狀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從2014年開始,遵義市、區、縣、鄉(鎮)各級領導,如同當年的紅軍指戰員聽到催征的號角,緊急動員起來,迅速全面地打響了一場深入、持久的脫貧攻堅戰。他們緊緊抓住脫貧攻堅的牛鼻子,以脫貧攻堅統攬經濟社會發展全局,不獲全勝,決不收兵。他們既挂帥,又出征,背起簡單的行囊,繼承革命的傳統,走出機關,走出城市,走出自己的小家庭,一頭扎進深山老林裡的貧困村。5年多來,全市選派了4475名第一書記、駐村干部奔赴脫貧攻堅戰場﹔市縣兩級機關單位組織近12萬名干部結對幫扶貧困戶。脫貧攻堅既像一場陣地戰,又像一場持久戰,扶貧隊員們付出的千辛萬苦可想而知。他們付出了汗水,付出了熱血,有的人還付出了生命。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每一位駐村扶貧干部的經歷都可以寫一本書。

  讓人深感欣慰的是,經過5年多的艱苦奮戰,2020年3月3日,貴州省人民政府向全中國、全世界庄嚴宣告:遵義全境812萬老區人民全部脫貧!遵義市的脫貧是高質量、高標准的,沒有落下一個民族,沒有落下一個村庄,沒有落下一戶,沒有落下一人。這是遵義人民的脫貧史,奮斗史,創業史,也是繼遵義會議和“四渡赤水”之后,在遵義這塊土地上譜寫的新的壯麗史詩。脫貧的消息傳開,鑼鼓敲起來,鞭炮放起來,龍獅舞起來,遵義人民歡喜若狂,駐村干部喜極淚奔。

  在遵義期間,我們迎著初夏綠色的暖風,足不停步,連續走訪了務川、湄潭、匯川、仁懷、習水、赤水等市、區、縣和一些鄉鎮、山村。

  匯川區芝麻鎮的竹元村曾是省級一類深度貧困村,全村41個村民組,近5000人,分住在三山夾兩溝的原始貧瘠地帶,從山頂到溝底,海拔落差1000多米。春來時,山下春暖花開,山上仍寒氣逼人。在扶貧第一書記謝佳清2016年駐村之前,村裡到處都是破房子,爛豬圈,連一棟像樣的房子都沒有。房子外面破敗,裡面更是貧窮。一些小伙子眼看長大成人了,卻遲遲找不到老婆,無奈隻好遠走他鄉,到外面的世界去討生活。竹元村之所以這樣貧窮,其中一個主要的原因,是交通問題扼住了竹元村的喉嚨。全村沒有一條真正的公路,村民出行隻能走山林田地之間勞作用的羊腸小路,下雨天隻能走雜草掩沒的泥巴路。竹元村成了一個孤島,與外面的世界幾乎是隔絕的狀態。山裡生長的桃子、李子和蔬菜,因為運不出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爛掉。冬天取暖要燒煤,他們隻能把煤裝進背簍裡,一簍一簍往山上背。或是幾戶人家共養一匹馬,用馬匹往山上馱沉重的東西。這種狀況正如竹元村的村民在花燈調裡唱的那樣:“正月裡來正月整,遵義有個竹元村﹔山高坡陡窮得很,走親訪友路難行。”

  扶貧鍵要按准,一定要按到關鍵的那個鍵。竹元村的扶貧團隊,在經過反復深入調研后做出的脫貧規劃中,把修路放在了突出的關鍵位置。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全村動員,上下合力,千方百計,充分調動財力、物力、人力和一切積極因素,硬是修成了一條19.8公裡的通村公路,12條42.9公裡的通村民小組的水泥路,實現了“通組連戶都硬化,車子開到院壩頭”。在修路過程中,村裡所有男女勞動力,都被調動起脫貧致富的內生動力,積極參與修筑道路,而且不向村裡要一分錢的佔地補償款,不要一分錢的出工費。據史料記載,紅軍第四次渡赤水后,有一部分紅軍於1935年3月24日在竹元村駐扎過。竹元村的村民在修路過程中表現出了當年支援紅軍的政治覺悟。

  快馬加鞭未下鞍。竹元村繼修通了道路之后,接著通了電,通了水,通了商,通了網,通了財,通了文,通了情,可謂一通百通,事事皆通。到2019年,全村年人均純收入達到10000元以上,超過脫貧標准的一倍還多。村裡不但對800多棟老舊住房進行了升級改造,不少村民還蓋起了寬敞明亮的樓房。以前,竹元村的村民外出不敢說自己是竹元村人,現在他們驕傲地宣稱:我是竹元村的!“梧桐樹”引來了“金鳳凰”,竹元村的小伙子再也不愁找不到老婆。

  這天上午,我們來到了竹元村。在公路兩邊的地裡,我們看到了正在挂果兒的核桃樹,看到了大片綠汪汪的高粱,還看到了成群牧養的牛羊。在村裡,我們看到了新建的辦公樓、休閑廣場和衛生室,還看到了新建的幼兒園、升級改造后的小學校,以及為老師蓋的公租房等。看到竹元村的新面貌,聯想起自己的貧困經歷和我們老家的變化,我心潮起伏,幾乎有些眼濕。我想,竹元村完全可以作為一個美麗鄉村的旅游目的地,能在竹元村住一晚就好了。因日程安排緊張,我們未能在竹元村留宿。留點念想吧,日后,我或許會一個人到竹元村住上一段時間。

(責編:勾雅文、孟哲)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