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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麼放棄了燒“三把火”的念頭,靠什麼讓村民打消顧慮上產業,又為什麼兩次申請延期3年不走,請看駐村第一書記王洒的扶貧變奏曲——

有一場青春叫駐村(青春派·脫貧攻堅我爭先)

本報記者  郝迎燦
2017年06月13日08:15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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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消了上任先燒“三把火”的念頭

  2015年春節過后,王洒從貴州仁懷市直部門到安居村任第一書記的時候,安居還是省級一類貧困村,也是仁懷市最窮、最偏遠的一個村子。

  “山高坡陡,沒有一塊超過5畝的平地﹔沒有網絡,手機信號時有時無﹔全村1100多戶5100多人,有3/4舉家外出,剩下的還有200多戶掙扎在貧困線以下……”王洒嘆口氣,“安居村,實在是不‘安居’。”

  比起自然條件先天不足、基礎設施薄弱,部分群眾落后的思想觀念更是一個難解的結。

  剛到安居,王洒就見識到了村民們的下馬威。“聯系了一家企業來村裡慰問貧困戶,結果車子剛進村口就被攔了下來,一個村民大大咧咧地爬上車卸下兩袋米和一件大衣,說他家裡快揭不開鍋了。”王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其實他兩個兒子都在外打工,根本不愁溫飽。”

  “為了爭低保,有人把患病的老母親背到村委會撂下就走﹔還有因為雞毛蒜皮的鄰裡小事,公然將門前公路堵斷……”安居村黨總支副支書王國坤說,安居人不比富,隻比誰更窮,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把自己脫貧致富的事當成村委會和政府的事。

  前后幾件事情猶如一盆冷水澆熄了王洒最初的勃勃雄心,“頭一兩個月,慢慢從幻想著‘改天換地’中冷靜下來,要做事情必須取得村民的信任。”王洒說。

  打消了上任燒“三把火”的念頭,王洒提著手電筒串戶去了,詳細了解各家各戶的困難和訴求。有的村民愛搭不理,王洒提上包谷酒,邊喝邊聊﹔有的忙著照顧孩子,王洒兜裡就揣著糖塊、瓜子﹔有的重病在床,王洒便扛上米面慰問……3個月時間,王洒跑遍了安居村的角角落落,寫滿了5本民情日記,也逐漸在村裡站穩了腳跟。

  “嘖嘖,想著這些市裡下來的娃兒就是鍍鍍金,沒成想他還真干上了。”村監委會主任張應科對王洒豎起了大拇指。

  彭良高、彭茂高兩兄弟由於雞偷吃了菜,最后竟鬧到對簿公堂。法庭調解那天,兩兄弟一看坐在調解員席上的是和他們喝過燒酒、掏過心窩子的王洒,也不再吵了,主動認錯,化干戈為玉帛。

  “兩兄弟爭的就是一口氣,王書記跟我們掏心掏肺,不能再在他面前丟丑。”彭良高說。

  第四個月,全部貧困戶開了個會

  改變村民頭腦,非朝夕之功。“拉拉家常可以增加親近,但要真正取得信任還要看你給村裡辦了多少事。”王洒說。

  上任后的第四個月,王洒便召集起了全部貧困戶開會,承諾兩個月之內修建60畝的泥鰍養殖場,帶領大伙一起增收脫貧。

  沒成想,苦等了3個多月,申報的項目就是批不下來。有的群眾向王洒投來質疑的目光,有村干部也勸說道:“王書記,基層工作就這樣,別想太多,時間滿了就回去吧。”

  挫折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這件事,上級給我項目要干,不給項目也要干!”第二天一早,王洒趕回市裡,用工資抵押貸款60萬元。40多戶貧困戶積極投工投勞,當年底,60畝的泥鰍塘就修建成功了。

  “泥鰍養殖收益按照3︰3︰4比例分紅,分別歸土地佔用戶、投工投勞貧困戶和村集體所有。這個泥鰍塘是王書記個人貸款建起來的,他反而不要一分錢。”現在泥鰍塘做管護的陳坤芳說。

  單憑一項泥鰍養殖很難讓村民擺脫貧困,經過調研,王洒又把目光對准了萬壽菊種植,“萬壽菊不僅可以提純天然黃色素,上規模后還能發展農業觀光。”

  2016年春節剛過,王洒前往威寧縣拜訪一家萬壽菊種植加工企業的經理羅國超。得知王洒僅是個村干部時,羅國超不客氣地說:“我們公司合作的至少是縣一級政府,你回去請你們市長來。”

  王洒沒有放棄,軟磨硬泡,終使得羅國超同意帶他參觀種植基地。參觀路上,羅國超提起自己的企業起步是得益於“軍地共建”,對部隊有一種特殊的感情。王洒借機也談起自己在青藏高原服役的經歷,結果兩人越聊越投緣,羅國超當即決定免費提供5000多畝的種子給王洒,並簽訂了收購協議。

  好事多磨。引來了產業,可村民卻不買賬,“不種糧食種菊花,又搞什麼花架子!”於是王洒又帶著村干部挨家挨戶做工作,並和農戶簽下書面承諾:“如果種菊花的收入低於高粱,差價全部由王洒個人賠償。”

  吃了定心丸,村民們逐步參與進來,種植規模也從當初的規劃幾百畝增加到3000畝,其余2000畝在全鎮推廣試種,成為每畝收益達2000多元的重要脫貧產業。2016年底,安居村人均純收入達到1萬元左右,貧困戶從兩年前的200多戶減少至9戶,成功摘掉了“貧困村”的帽子。

  一年后,他申請延期一年﹔又一年后,他再申請延期兩年

  仁懷市派遣的駐村干部的期限是一年,2016年春節的時候,王洒想著安居村還沒有脫貧,不能一走了之,於是又申請延期一年。到了今年春節,安居已摘了貧困帽,王洒又有了新規劃,再次申請延期兩年,“安居山清水秀,可以爭取項目打造成休閑避暑的鄉村旅游目的地。”

  發展旅游,基礎先行。“壯著膽子敲開了無數部門和領導的門,不是開口做匯報就是伸手遞報告。”兩年多時間,王洒共爭取到30多家單位幫扶安居村,20多個項目逐一落地,為安居打通4條斷頭路、硬化同組路連戶路72公裡,徹底解決了村民們出行難的問題。

  利用村裡存有明代古堡和數十棟清末民居的優勢,王洒請到省城鄉規劃設計院為村裡作出發展規劃,現在安居已成功申報為“省級旅游扶貧示范村”和“全國鄉村旅游扶貧重點村”。

  “安居村終於安居了。”王國坤說,村民們甜了,王洒卻苦了,“王洒每個月在村裡吃住至少25天,熬夜、吃泡面是常事。”

  王洒卻說:“把自己綁在一個村庄上,已沒有退路,吃飯睡覺那點事不算什麼。最讓我內疚的,是對家人的歉意。”

  母親做膝蓋骨質增生手術,因為村裡忙檢查,王洒沒能陪侍左右。麻藥失效后的劇烈疼痛,母親垂淚埋怨:“養兒何用,養兒何用!”兩天后王洒抽身來到醫院,聽到護士的轉述瞬間淚流滿面。

  2016年的兒童節,王洒答應去幼兒園陪女兒做游戲,可當天下午當他急匆匆趕到市裡的時候,女兒已放學多時。“站在冰冷的鐵門外,我感覺幼小的女兒離開半步就成了天涯。”

  當初瞞著妻子用工資抵押辦理貸款,到現在王洒每個月還在還著3000多元的利息。妻子知道后埋怨:“平時衣服都舍不得買,一到村裡怎麼就窮大方?貸款到期怎麼辦?”甚至兩人的婚姻一度亮起紅燈。

  “后悔嗎?”記者問王洒。

  “錯過了對家人的陪伴,但沒有錯過安居村每一天的變化,我沒有理由埋怨,有一種選擇叫無悔,有一場青春叫駐村。”王洒說。


  《 人民日報 》( 2017年06月13日 19 版)

(責編:蔣琪、張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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